明式家具的设计和制作诠释了工匠精神的精髓。这些精美制器在工艺层面的成就已为世人熟谙,然而古人在器物上凝聚的精神追求,对今天的人来说依然犹如雾里看花。是故传世家具实物单品易见,而往日生活场景却早已湮灭,个体脱离环境,犹如单词脱离语境,难免被人误读。幸而有传世古代绘画为我们探究古人生活情境提供了线索,明代宫廷画家谢环的《杏园雅集图》就是一例。
《杏园雅集图》
正统二年(1437),翰林院(玉堂)中的九名阁臣齐聚杏园雅集,参与盛会的宫廷画师谢环绘制了《杏园雅集图》以志此事。杏园主人杨荣为宾客们准备了罗汉床、玫瑰椅和坐墩三种式样的坐具,其中园主工部尚书兼谨身殿大学士(从一品)杨荣陪内阁首辅兵部尚书兼华盖殿大学士(从一品)杨士奇共坐一张大罗汉床,首辅杨士奇显然是本次雅集最尊贵的客人(如图1)。
图1/《杏园雅集图》(第二部分)就座者由左至右为杨荣、杨士奇、王直
“三杨”中的第三位,礼部尚书杨溥此时是正二品官员,被安排单独坐一张略小的罗汉床(如图2)。其他官员如杨士奇右边的詹事府詹事(正四品)王直,杨溥左侧的礼部侍郎(正三品)王英,右侧的侍读学士(从五品)钱习礼皆坐玫瑰椅。虽为休沐时的雅集,但官员间的等级差还是通过坐具的安排被微妙地体现了出来。
《杏园雅集图》(第一部分)就座者由左至右为钱习礼、杨溥、王英
罗汉床坐卧皆可,在明清主要用作待客的中心坐具。杨荣在雅集中选择罗汉床作为最尊贵的主位,是符合传统的。
比如传为五代顾闳中的《韩熙载夜宴图》中就能看到韩熙载陪一位红衣贵宾坐在一张早起形态的罗汉床上。罗汉床体量宽大,看上去气势恢宏,非常适合做主位。
《韩熙载夜宴图》(局部)
罗汉床的由来
“置之斎室,必古雅可爱,又坐卧依凭,无不便适。燕衎之暇,以之展经史,阅书画,陈鼎彝,罗肴核,施枕,何施不可。”
“罗汉床”名称的由来,有人认为它的外观样式是三面设围子,与寺庙中的臺座有相似之处,故由此得名。罗汉床是中国古代床榻类型中的一个重要的组成部分,因为它同时具备了坐和卧的两种功能,曾被王世襄先生称为是“最理想的卧具”。
罗汉床最初的外部形态由汉代的榻逐渐演变而来,汉代的榻较为低矮,随着时间的推移,人的起居方式的改变,榻的形态也逐渐发生变化,由低矮变高大以至于可以供多人同时落座和临时小睡的大型家具,而表面装饰也开始具有同时期家具的装饰特征,后来在坐面上增加了围子部件,形成了固定的造型样式。
瑜璟紫檀馆 镶玉石玉兰花罗汉床-大叶紫檀
马未都在《罗汉床》一文和《马未都说收藏之家具篇》一书中对罗汉床的形成与发展过程都有所提及,他认为中国古代人改变过起居方式是各类高型家具产生的根本原因。在古代席地而坐时期人们的生活中心是席,也就是人们睡觉的地方,后来家具分类细化产生了用于睡觉的床,所以床在中国古代家具品类中具有较高地位。
这一礼仪观念一直影响到了封建社会的后期,罗汉床产生之后,虽然可用于小睡但其主要功能依旧是待客。马未都先生的观点,从人文角度对古代床榻进行剖析与阐释,在工艺技术达到可复制古代器物的今天,从传统人文角度进行逻辑上的解释,更加能够为罗汉床产生至今仍然受到追捧做出合理的解释。
瑜璟紫檀馆 曲尺罗汉床-小叶紫檀
瑜璟馆藏罗汉床
瑜璟紫檀馆现收藏的镶玉石荷花罗汉床(如图)为典型明式带束腰罗汉床,束腰以上的曲线幅度短,围子以直线条为主,圆润光泽;束腰以下的曲线幅度长而简,内翻马蹄与牙子线脚形成一条整体曲线,线条饱满有力;马蹄腿造型符合力学性能要求,是一条从腿部延伸到脚头变化微妙的线,自然流畅,光挺有力,具有雄健明快的走势。整体造型简练浑圆,比例适度;百宝嵌的荷花鸳鸯图案更是锦上添花,让本件藏品既显淳朴厚重又空灵秀丽、典雅清新。
瑜璟紫檀馆 镶玉石荷花罗汉床-小叶紫檀
百宝嵌工艺出现于明代, 它是在螺钿镶嵌工艺的基础上, 加入宝石、象牙、珊瑚以及玉石等材料形成的镶嵌工艺, 用百宝嵌成的图案花纹通过照射会映射出各种各样的光彩, 主要出现在中国古典家具以及工艺美术品上。进入清代以后, 百宝嵌发展成为家具制作的重要镶嵌技术之一。
相传明代嘉靖年间, 扬州有一位名叫周筑的漆器工匠, 他巧妙利用珍珠、珊瑚、玉石、水晶、玛瑙等名贵材料的质感和颜色, 组合成山水人物、花卉翎毛等装饰图案, 然后镶嵌在漆器或者木器上。由于当时他被奸臣严嵩所控制, 所以制作出来的百宝嵌也仅供权贵们享用。直到严嵩败落后,百宝嵌工艺才开始流入民间。到了清代乾隆时期,有王国琛、卢映之,其后又有卢葵生等名家辈出,百宝嵌工艺盛极一时。
运用于百宝嵌的宝石品种繁多,且都是天然形成的宝石矿物,它们有的颜色艳丽,有的晶莹剔透、光彩夺目,产出稀少,质地坚硬同时稳定性极高。常用于百宝嵌的材料大概有硬玉(翡翠)、软玉(白玉、青玉、碧玉)、玉髓(玛瑙)、绿松石、蜜蜡、青金石、玳瑁、螺钿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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